手捧曾冬的《唐诗素描》,最初被“素描”两个字打动了。“素描”是一个具有艺术气质的词眼,对艺术进行朴素却灵性的描摹。《唐诗素描》一部这样的作品,质朴纯粹,却诗意唯美,是承载是诠释,也是创作。
曾冬是诗人,他对唐诗的解读里,总有无尽的诗意。李白的《送友人》“挥手自兹去,萧萧班马鸣”总会给我们一种离别的感伤与失意。曾冬则用他独有的诗意来诠释——“终于要分手了。一个人望着另一个人,不说话,只把一颗心,装在另一颗心的心里。一匹马望着另一匹马,萧萧长鸣,眼里是无尽的哀伤。挥手的刹那,有雨,打湿了春天的背景。”人和人相望,心装在心的心里。马与马相对,长声嘶鸣哀伤无尽。这等解读,竟比原句更添牵挂与哀婉。更难得的是,他还为这份离别渲染了一抹似淡还浓背景,悠远,疏淡,却韵味绵长。李商隐《花下醉》里“客散酒醒深夜后,更持红烛赏残花”的诗句颇值得玩味。且看曾冬的摹绘:“客散酒醒后,空气里只留下无边的静寂和孤独的馥郁。沉默的花朵是天堂的语言,在深夜,铿然有声……每一瓣残花,都是一朵枯萎的月光,遁隐在大地的掌心。”“赏残花”三字,居然被曾冬置于这样纯美的意境,这样的诠释竟让以绮丽精巧著长的李义山也输了半分。只有诗人的语言才能有如此张力,这已不再是单纯的解读,而是承载了更多的审美信息,让诗句有了更多可以供我们咀嚼回味的余韵。
曾冬还是画家,寥寥几笔,便画意浓稠。“那弯浅浅的月跌进了河对面的山坳。一只乌鸦凄凉的鸣叫越过夜空,溅落了满天的寒意。薄薄白白的霜就铺满了船舷。一位诗人独立船头,他长长的胡须已被秋天染白。”这是对张继《枫桥夜泊》里“月落乌啼霜满天”一句的阐释。仿佛天地间有了偌大一支画笔,山坳,弯月,寒鸦,孤舟,羁客,一一呈现。再轻轻一抹,浅淡的黄,落寞的灰,凄清的白,逐一点染。同样写月,在解析孟浩然的《宿建德江》里,曾冬这样写:“半瓣弯月,蹑手蹑脚地爬上船梢,偷偷望了望水中的倒影,然后,又有点害羞地拉过一片浮云,遮掩住半个身子。”仍是字字画意。只是,似乎不再是画那无情致的月儿,而是信手几笔将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清丽女子勾勒得韵致楚楚。
曾冬还应该是音乐家,宫商徵羽,起承转合,音韵动听。来看他在《渭川田家》里的句子:“雉鸡不知是耐不住寂寞,还是被这温馨的场景感染,也细着嗓子,躲在屋后的林子里,轻轻叫了一声、两声……麦苗经不住诱惑,支棱起翠绿的耳朵,把身子抽了又抽,抽了又抽,仍没有接住雉鸡递来的情诗。于是,只好含羞地低着头,顺势滚进了轻风的怀里。”蕴藉而俏皮,像谭盾的音乐,萃取最灵动的声音来描摹大自然。
《唐诗素描》,曾冬向我们呈现了一种不一样的读法,灵性,饱含张力。品读这本素描,仿佛李杜元白义山飞卿一个个携手而来,有让人领略不尽的风物。
作者:王亚
(2010年12月08日《科教新报》)